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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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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题本次活动……全是刀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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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目源自百度贴吧，感谢整合的太太！

题目：车站月台-Shape of you

CP：1617

作者： 萝卜

广播里放的是白噪音。吊顶灯散发出昏沉的黄色灯光。Desmond坐在车站的长凳上，手里拿着一份冷掉的三明治和空底的咖啡杯。他左边的女人帮他接过纸杯扔进垃圾桶，右边的男人想拿着啤酒瓶和他碰杯，绿色玻璃瓶里泛出白花花的泡沫，流了满手。他怔忡般地看着进站列车的计时板，下一班前往布鲁克林的地铁还有三分钟到达。

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浑身都湿透了，有血腥味的水从发梢滴下来，晕进瓷砖缝隙里。Desmond起身想去自助售货机再买一杯热果汁——他有点头痛，后脑勺那根筋跳得毫无规律。他确信此时咖啡因对他没有好处。排在他前面的人买走了椰子水和热巧克力。他把从身上各个口袋搜刮出来的硬币投进去，骨碌碌滚出来一个易拉罐。扯开拉环后扫了一眼日期：过期半个月。

橙汁脱手掉在地上，泼出来的液体弄脏了他的裤子。有人围过来，悉悉索索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圈。没人和他说话，也没人向他递过来一个仅存安慰的眼神。

我不需要。他听见有人对他这么说。

列车进站了。他身边的人们一哄而散，像虫群一般涌进铁皮巢。站内响起地铁即将闭门的警报声，乘警正在把一个喝醉后痛哭流涕的金发青年推进车内，哭声夹在警报里弱到几不可闻。站台上猛然空空荡荡，空调风和列车行驶过的气流吹起过他半干的头发。Desmond打了个寒颤，弯腰把易拉罐捡起来。

“嘿，Des。”

地上投下一片阴影。他好奇地转身，夹克外套铺天盖地遮上来，笼住他那件内里所剩无几的躯壳。

“Des？还是说，你已经不记得我了？”

Clay抬起袖口将他脸上残留的雨水渍擦干，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罐热饮塞在他手上。Desmond下意识去牵他的手，然后看着自己的掌心穿过去。

下一班到布鲁克林的车还有六分半。

车厢里积满了水。Desmond坐在吹着暖气的座位上，看着车门打开，那洼水就像被透明的薄膜拦住一样，悬在山崖边缘。他得扯着嗓子说话才能被Clay听见：“为什么车里会有水？”

“因为这里天天都在下雨，Des。”

“可我们是在……车厢里。车厢，避雨的地方。现在也、没有下雨。”他问得断断续续，像个结巴，毫无底气。Desmond告诫自己得捋直舌头说话，但他就像含了颗糖，黏黏糊糊分不清楚。

“这里总是在下雨。”Clay拉着吊环站在一旁。

Desmond看着水面。随着列车前行，倒映出的太阳影子荡漾成一条一条泛舟似的波纹。对面工整穿着的英式绅士翘着腿在看一份湿透了的报纸，墨水字迹模糊成一条粗线，和他对视的时候甚至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。明明该在前一站就被乘警推上车的金发青年，坐在积水里喝着他那瓶似乎永远不会见底的劣质啤酒。有彩虹色的热带鱼从他们的脚踝边游来游去，隔着粗糙的布料亲吻冰冷的肌肤。

他抬起视线看着车厢外。有无数头鹿从墨绿色的森林里穿梭而过。他开始思索那些广告牌都去了哪，是被藏起来了，还是被扔进炼金炉里锻造成小金鱼卖给了孩子们。这么想着，他就看见那些松树梢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广告牌——喜力啤酒，苹果手机，Play Station，黝黑肌肤上的银质手表。有金翅雀停在塑料板上高声歌唱，青草的气味伴着雨丝从窗外飘进来。

有一棵巨大的杉树穿过了布鲁克林桥。Desmond跟在Clay身后下车，感觉到潮湿的水雾扑在脸上的窒息和憋闷感。他掉了车票，但Clay丝毫不介意，带着他出了检票口。他们出门走上桥，桥两边是平静的湖水，是一种钴蓝色，就像晚霞过后的夏夜，而波纹就是那碎钻般璀璨的星星。雾气很重，Desmond甚至看不见五十米外的事物。但他能听，听见金翅雀的啼声，山风的狂暴呼啸，地铁开过去时轻微的震动，苔藓里隐藏的昆虫的鸣叫。Clay说，我们去那棵树上坐着吧。

“可我爬不上去。”

“这没关系。”Clay再次牵住Desmond的手，带他飞了起来。

Desmond快要哭了，但他还假装在笑：“Clay，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会飞。”

“神奇吧，我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呢。”

他发现他这时能触碰到Clay了。冰冷的，但是的确是实体，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从西伯利亚回来，白皑皑的雪和冰冻僵了他的躯干，轻轻一敲就会碎裂。

“你的手很凉。”

“是吗？你的手也不暖和……像是吃多了冰淇淋的那种冷。”

“我父亲不允许我吃那么多冰淇淋。”

“哈，那你知道和路雪有多好吃么。”

“我和Shaun他们在纽约的时候吃过香草味的。”

“Shaun？他还好吗？我好像有很久没见过他了。”

那些飘絮般的雾聚集在Desmond身边。他被树上的小尖刺扎得手心疼，眼眶里聚集着今天布鲁克林区所有的降水——今天的布鲁克林区是暴雨天气呢。

“Clay，如果我不能保护他们，那他们又为什么要选择我？”

“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我？”

“因为……你有价值。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……”

“没错，Des，你说的没错。我有价值，你一样。你比我更能保护他们。”

“我不行，我失败了，我没能救Lucy。她救了我……我、我不是那么想的……”

“我知道，你不是那么想的，”Clay揽过他的肩膀，“但我们并不能决定一切。你想啊，就连超级英雄都不是无所不能的。”

“可我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，本来就比不上，这就更差劲了。”

“你已经保护了很多人了，Des。在你看不到的地方。”

Clay抱住他，在流云里。

“太阳总是会出来的啊。”

还有三分钟。计时板这么告诉他。

他盯着自己的脚尖，橙汁留下的遗迹还躺在那里。月台上人迹寥寥，冷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。Desmond象征性拉紧自己的外套，弯腰捡起那个被摔扁的易拉罐——没有过期，他浪费了最后的五美元。他看着列车进站的灯光由远及近，想到多年没见的爸爸妈妈和农场上的稻谷垛，Rebecca和Shaun在咖啡店昏黄灯光下的笑脸，被他抛弃在荒郊野外淋雨生锈的二手摩托车，和他一起坐在湖泊中央的树上等太阳出来的Clay。树上停着金翅雀，结着酸不溜秋的红果子，湖里有彩虹色的鱼。他们周围是无数连绵的山，山间环绕着白色的云朵，云朵后有穿着粉色连衣裙的仙女在偷看。Clay用棕色夹克笼住他，说，“你看，我们这儿终于不下雨了。”

“那什么时候能出太阳呢？”

“等一等。等一等。总会有的。”

“那，Clay，你能再告诉我一点，我不知道的，关于你的事么。”

“可以的呀。那我就告诉你我的一个愿望吧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真希望，能陪你再久一点。”

他恍惚地看着月台。有个穿着棕色夹克的人像他见过的鹿一样飞逝，消失在黑洞洞的视觉死角里。这里也有森林，也有湖泊，但是没有雨。他揣测，外面是不是真的放晴了呢，运气好，还有彩虹，就像那些鱼一样漂亮。

于是Desmond慢慢走到车厢中间的座位上坐下来。他不会再回来了。